生日和忌日

7月23日,我的生日,很多人的忌日。

雷声大作的时候,我正在外面吃饭。

一帮人为我过生日,欢声笑语。

回家的途中,一阵电闪雷鸣还造成了大路灯停电。

就这样在漆黑的雨夜中,我急匆匆行车回家,刚打开微博,就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动车在温州脱轨。

……

和同事联络了一下,立刻驱车前往离事发地最近的康宁医院,看了一下手表,十点刚过。

到达医院的时候,四处响起救护车的鸣叫。

在急救室里,医生记录着伤员的数字,三十二、三十三……不远处,十几位医生围着一位重伤者紧急处理,各种指令交杂,每一个动作都在争分夺秒。

站在一边,看着川流的白色,开始拿笔记录听到的伤员数字,死亡数字,发连线报道……

越来越多的伤者被送至医院,挂号大厅里摆起了临时的病床。院长说,已经有十几位重伤员送进了手术室,内脏破裂的较多。

……

病床边,有一位擦伤的女士坐着,却神情恍惚。

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上前打听一番。

这位张女士在等待女儿雨淳的消息。

她说她和女儿是从福州来杭州旅游的,当时正坐动车从杭州返回福州。就在出事前两分钟,女儿说要去过道玩一下于是离开了座位,随后不久,张女士就感觉到两次剧烈碰撞,之后车厢就陷入一片漆黑。

「那一刹那,我脑子里就在想,我的孩子还在外边……」说着,张女士眼眶泛红……

就在当时,张女士感觉到身子一坠,随即失去了知觉。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通过外面的路灯,看见她座位前方的过道已经整个砸进了地面,车厢内一片狼藉。

很快,车厢外面响起了附近的村民在组织救援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就被村民通过窗子救了出去,再坐着摩的来到医院。

……

不忍再打扰她,就在连线的时候让她广播了一下雨淳的外貌特征,希望她们母女能够平安……

……

十二点过去,伤员的人数已增至五十多人,重伤患者陆续被送往市中心的大医院。大厅里一些正在紧急处理的伤员发出的呻吟声回荡在整个大厅,让人揪心。

此时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凌晨三点,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伤员了。轻伤者已经陆续出院,还有一些依然入睡。

发完最后一条连线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

开到台附近的时候,突然发现三车道宽的新城大道被车子停得只剩一车道了,一边放慢速度,一边想着,即便是所有同事都回台里加班也不会堵成这样。

很快,我恍然大悟,这些是自发来单位边上的血站献血的市民。

我缓缓经过路上这一片临时的私家车停车场,上百辆车子中有很多甚至都没来得及关窗,它们就这样停在路边,闪着黄灯,将夜染得通亮。

这温暖的灯光迅速朦胧了我的眼眶,刹那就冲溃了筑了一夜的堤防……

……

七点半的时候,我终于躺倒在床上……

这一夜,漫长而疲惫……

……

P.S.第二天刚起来,就得知雨淳遇难的消息。而至今我的手机里还保留着从她妈妈的照相机里翻拍出来的雨淳遇难前的照片。

P.S.2.在天朝,发生人祸已经成为习惯,而我朝对于如何处理这些人祸,如何对待人祸中的民怨也早已积累了太多的经验。没错,我们发出的愤怒的声音很快就会淹没在时间堆砌的坟墓里。但是,纵使文字能被删除,记忆也永远无法抹去。总有一天,这些共同的记忆会积水成渊,卷走一切。

P.S.3.对于一些遇难者来说,今天才是他们的头七。中午的太阳炙烤着事发现场,除了偶尔可以听到桥上动车驶过发出的阵阵轰鸣外,这里只有死亡一般的寂静。要不是边上堆着一些鲜花,蹲着几个人,没有人会知道这片土地上掩埋了多少生命。愿你们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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